邱瑩瑩跑完生意回到2202,打開門見黑燈黑火,她全不放在心上,關上門便眉飛色舞地打開電熱水器,又插上電茶壺燒水,順手將電腦也開啟,查看訂單。沒幾分鐘,燈光晃了幾下,暗了。邱瑩瑩在黑暗中呆了一下,趕緊用手機當手電筒,衝出屋子,去一樓找物業。可物業挺不願搭理這種群租房的人,告訴她電工不在,就把邱瑩瑩打發了。
邱瑩瑩實誠,以為人家這麼說,就是電工真的不在,而且也沒再問一下電工手機怎麼打,就灰溜溜回來了。舉目只有2201亮著燈,她便毫不猶豫敲開2201的門。
是包奕凡來開的門。只穿著居家厚恤衫的包奕凡一笑便性感撲面,邱瑩瑩連忙避開眼去,羞答答地瓮聲瓮氣地道:「安迪在嗎?我屋裡停電了,我記得安迪會修。」
「哦,什麼原因停電?」
「我也不知道啊,電燈暗了亮了幾下就沒電了。」
包奕凡本想問是不是保險絲斷了,但想到安迪還自閉在卧室,就請邱瑩瑩進來,他去敲卧室的門,「安迪,你鄰居家沒電了,問你會不會修。我懷疑是保險絲斷了,你手頭有沒有備用的?」
安迪在裡面揚聲道:「別想調虎離山。」
「還真不是。」包奕凡示意邱瑩瑩自己說。邱瑩瑩才一開口,安迪就打開門出來,但飛快地先白包奕凡一眼,跟邱瑩瑩去2202查看。包奕凡也跟了去,當然,最後是包奕凡動手。
聽著安迪詳細詢問斷電前各種現象的時候,包奕凡忽然想到什麼,因此換好保險絲回到2201,先不急著找安迪修復關係,而是打電話給安迪老家的客戶老沈。這一回的電話就是兩個字,「細節」,還是「細節」,猶如他在管理中的一再強調。他這回不是說幾句就結束,而是跟老沈仔細確認,包太問起這句話時你怎麼回答,問起那句時你又該怎麼回答。因為他覺得以他媽的性格,絕不可能放棄今晚找到的蛛絲馬跡,等醒悟過來,回頭一定再找老沈。他得放下臉皮,家醜外揚,與老沈細細統一口徑。幸好,他很放得下臉皮。
安迪聽包奕凡做這事,便在他對麵茶几上坐下來,翻出紙筆隨時提示。包奕凡便假裝看著費勁,一步一步地挪到安迪身邊,繼續施展他的肉包子魅力。這回統一口徑用了不少時間,等放下電話,包奕凡道:「餓不餓?我們去吃夜宵。我常去吃的幾家鋪子,你肯定不知道。」
安迪斜睨硬要黏在她身邊的包奕凡,「你好討厭。」
「這句話基本上是你專利,沒人這麼說我。我怎麼討厭了?」
「我挺自得其樂地過日子,你非要擠進來,還給我帶來這麼多麻煩,還賴著不肯走……我對你又下不了重手。我煩都煩死,煩死了,不跟你去吃夜宵,不去,我要在家等通告。」
包奕凡聽著卻笑出來,他裝模作樣地捂住胸口,捏著嗓子傷心欲絕地道:「噢,你這殘忍的小東西,我對你的愛是不為世俗所容的嗎?你為什麼要折磨我,你令我心痛欲裂。」
安迪驚愕,又哭笑不得,除了反反覆復「你討厭,你好討厭」,無話可說。與包奕凡在一起確實很開心,可包奕凡帶來的煩惱也是無法迴避的,對她而言是災難性的。在應對包太的場合,她完全陷於被動,她總是想不到包太如此能屈能伸,如此厚而且黑,她彷彿精銳裝甲兵陷入熱帶雨林沼澤,完全應付不了黑暗叢林那亂七八糟全無章法的手段。而且,她看得出,連包奕凡都不是包太的對手。因為她和包奕凡遵守承諾,而包太完全可以翻手雲雨,不講規矩,甚至破壞規矩。與包奕凡在一起,不知得面對包太多少匪夷所思的手段。
可是與包奕凡牽手出去吃夜宵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彷彿雙腳邁出去的每一步都是踩在雲端上。而更多的,是一種踏實的感覺,她身邊有個人,一個怎麼使勁趕也趕不走的人。這個人與她一樣有些嫩,有些驕狂,脾氣也很大,都很會自作主張,但這個人是她隨時可以打擾的人,是她可以放心交底的人,是個彼此之間能夠徹底認錯的人。安迪想到趙醫生曾經提起過的「有趣」兩個字,她在燒烤店門外面對著大街的簡陋圓桌邊對包奕凡說:「越來越覺得你是個有趣的伴兒。」
「還想著趕我走嗎?」
安迪搖搖頭,「像有勇氣面對肚子里的孩子一樣,決定以後拿出勇氣面對因你而來的問題。以後腦袋裡只考慮面對,不再考慮逃避。」
「說話算數!」兩人碰了碰啤酒杯,包奕凡一干而盡,安迪喝了小小一口。
兩人如此決定了。
關雎爾起床就看到手機里兩條簡訊,一條居然是曲筱綃發來。曲筱綃說她的車換給趙醫生用了,而趙醫生的車被她送進改裝店,她要蹭安迪的車,讓關雎爾上班時叫上她。另一條則是有些意外,竟然是據說出任務的好幾天失去音信的謝濱發來,謝濱在凌晨三點的簡訊里說,他終於踏上海市的土地了。關雎爾的腦袋裡當即跳出第一反應,呀,今天是周五。周五的早上往往充滿快樂的期待。
關雎爾也不知是不是她戴上了彩色眼鏡,她發現比她稍早起來的邱瑩瑩也是一改最近一陣子的沉悶,腳步歡快得像是跳舞。難道肚皮舞教程對邱瑩瑩這麼有效?關雎爾打著哈欠與邱瑩瑩擦肩而過的時候,隨口問:「什麼事這麼高興?」
邱瑩瑩強忍衝動,「我真的很高興,可我真的沒法跟你說。」
關雎爾的眼睛睜大了半圈,什麼高興事是不能跟她說的呢。「喲,那我偷偷地晚上問樊姐。」
「樊姐也不知道。嗯,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就是高興。」
關雎爾大清早本來就矇矓,這下聽得更糊塗,她直著眼睛進去洗手間,「好吧,不說,我不問。等你想說了再說。」
「我……」邱瑩瑩心癢難忍,忍不住跟著關雎爾到洗手間門口,若不是被半閉著眼的關雎爾關在門外,她真衝動地不顧一起地說出來了。她早上稍晚起來就是為了避開樊姐,免得見了樊姐就管不住嘴。
關雎爾根本沒想到太多,她哪知道邱瑩瑩在外面想說又不能說,糾結得跺腳呢。她只是在裡面問一句「你知道小曲起床沒」,邱瑩瑩就蹦去2203親自驗證。很快就來彙報:「趙醫生說,小曲昨晚喝酒跳舞,估計起不來。」
關雎爾將牙膏吐了,「她昨晚還發簡訊要搭安迪的車的,叮囑我千萬叫她。」
「我再去傳達。」邱瑩瑩又渾身是勁地蹦出去了。一會兒回來報:「曲曲起床了。大喊大叫的,要你千萬叫她一起走。咦,她不會打車嗎?幹嗎非要跟你們一起走?」
「我哪知道啊。總之你們不說的,我都不問。」
「欸,小關,我實在太想說了,但你千萬別問我,我不能說。你幫我守住啊。」
「我,難說。」關雎爾心中越發好奇,心中冉冉升起應勤的形象,難道與應勤有關?但她很快自我否定了。寧願相信邱瑩瑩很快走出失戀低谷又遇上新人,也不願相信邱瑩瑩與應勤又走到一起。但關雎爾即使心中萬分好奇,等與曲筱綃一起上了安迪的車,卻絕不透露一句。
今天安迪的車上,關雎爾不再是特困生,特困的是曲筱綃,鑽在后座打哈欠。但只要有曲筱綃的場合,想冷清是不可能的。「安迪,包總走了沒?」
「還在,他今天在海市有點兒事要處理。又沒人管你考勤,你起這麼早幹嗎?」
「鬱悶,想找你們說說。你們最好給我打氣,我快支撐不下去了。」
安迪知道是怎麼回事,昨天曲筱綃接她的時候提起過。關雎爾則是全無頭緒,「我一直覺得小曲活力充沛呢。」
曲筱綃沒接關雎爾的話,而是問安迪:「你跟包總的問題解決了?」
「解決了。聽你的,既然相愛,就要千方百計在一起。遇阻擋,見神殺神,見佛殺佛。」
關雎爾與曲筱綃聞言都驚訝,曲筱綃先問出來:「你們兩個這麼般配,還有誰阻擋你們?包總的前人?」
「他媽。」
「哦,那就麻煩了。」
「你覺得他媽最大麻煩是什麼?會怎麼做?」
「噢,停車。」關雎爾卻忽然大叫一聲,嚇得安迪趕緊踩剎車。
「怎麼了?」
「我,我……對不起,我下車,門口遇見一個……」關雎爾伸手指指大門口門衛邊上站著的一個英挺小夥子,「你們先走。別等我。」
「嗷……」曲筱綃頓時來勁了,以高難度姿勢躥往前座,伸長脖子看關雎爾下車後找的那個男孩子。可小區車道狹窄,後面的車子被堵住,急得按喇叭,安迪連忙將車開走。「誰啊,誰啊,你見過嗎?」
安迪搖頭,「不認識。也不知道。」
「長得還可以,不過站著的姿勢真贊,筆挺,人一下就英俊了。難怪不肯要我介紹的唐虞允。小關有眼光,哎呀,我應該跟著下車的。這破雙門車,真不方便。」
「22樓所有人的男朋友你都調戲過一下,這回能不能放過小關的?」
「嘻嘻,這個再說。你跟包總的媽怎麼了?」
「她為了不讓我跟包子在一起,會做到什麼地步?你別問為什麼,原因太一言難盡。」
「原因不知道,我怎麼知道她會做到哪一步啊。反正你小心他們那種人,跟你這麼說吧,我爸媽那代人做生意做出來做大的,基本上哄嚇騙拐什麼都玩過,我跟他們玩玩還差不多,你差遠了。弄不好他們那種人把你賣了,你和包總還一起幫他們數錢呢。你說,包總媽怎麼你了?」
「目前還沒下手,但你說的沒錯,跟我昨晚的感覺合拍了。我就覺得他們像熱帶叢林沼澤里無序生長的物種,做事底線很低。行,我知道了,讓我再想辦法。不行就請教你。你和趙醫生呢?」
「唉……」曲筱綃前所未有地嘆氣,「我看得出,他也很努力地忽視我的缺點,一直在逗我開心,甚至自動陪我去泡吧讓我玩得開心。可真不是我多心,我覺得我們在一起越來越累,很累啊,我都笑不出來了,還得假笑。可能我這回闖禍闖得有點兒大,我心虛他不開心,才會這樣。希望我送他的禮物能讓他激動起來。我這兩天一直想逗他開心呢,我從小到大就沒這麼巴結過人,我都是看著他的臉色做人了。我最怕的是再這麼拖兩天,我得累垮,他再帥也沒法讓我堅持下去。可我心裡想堅持下去,我認定他了。我就是喜歡他,想巴結他,霸佔他,他什麼都好。唉……」
安迪聽曲筱綃竟然不尖叫了,而是唉聲嘆氣,知道問題是真的非常嚴重。「簡單點兒說,你覺得跟他在一起累。我昨天跟包子也有這感覺。但今天目標確定,再困難也不會視作累。你也試試,找出解決問題的目標?」
「我知道目標在哪兒,但這輩子追不上了。他那麼完美,我這麼草包。」
安迪無計可施。這算什麼狀況?
「你是不是調整一下你的心態?你不是草包,你有你的智慧和魅力。」
「可你們讀書人真的看得起我嗎?我說話用錯一個詞,你們哪個沒斜眼看過我一下?」
安迪認真解釋:「斜眼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完美主義,對於身邊的錯誤無法漠視,但也僅僅只是眼皮挑一下的原始反應而已。另一種是不包容,看人片面。趙醫生應該不是後者。而你可能誇大前者。」
「瞧瞧,瞧瞧,就是你們這種人,說話巴不得用最少的字,你們自己偷懶痛快了,什麼前者後者,我們聽著的可累了,還得動腦筋想什麼前者後者。話就不能好好說嗎?我要是這麼說話,早被客戶打死,哪還輪得到生意。你們就是仗著你們是專業人士,人家一定要聽你們,所以說話個個玩玄的,最好人家只能聽懂一半,顯得你們高明。你們討厭,好討厭。」
安迪不得不眼皮挑了又挑,「你們兩口子吵架,關我什麼事啊。做人要專一,討厭人也得專一。討厭你的趙醫生去。」
「我愛他,不能討厭他,連想一下討厭都不行。你就委屈做一下替死鬼吧,我不是有意的。可你真不是好知心姐姐,我跟你吐苦水你還跟我計較,以後我找樊大姐去。」
「很好,我最樂見你找小樊。」
「嗷,我早知道你不願聽我抱怨。其實樊大姐可愛聽我找她數落我們趙醫生了,可她整一個平常人,自己還正拚命裝高級呢,又仇富仇精英,又巴不得是富二代和精英,我要是找她訴苦,你說她該怎麼擺正位置嘛,罵我好呢還是罵趙醫生好?她連自己的還搞不清楚,我找她能找出什麼花頭來?不像你,又富又精英,一上來就罵我心態不對。好吧,你一定是對的。」
安迪又是直挑眼皮,「這是什麼邏輯?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靠,又是邏輯,我最恨趙醫生眨巴眨巴眼睛問我這是什麼邏輯。難道你跟包總說的每一句話都彼此能領會?」
「邏輯又不是萬能。比如你的『我是女生我是孕婦』就把包奕凡一舉降服,我就趕不上你。所以你只要調整心態就行。不是你不行,而是你以為自己不行。如果趙醫生認為你不行,那就是他的錯。另外,你需要調整一下態度,不要隨意傷人。今天到現在為止小樊都與你沒交集,你隨意出口傷她是你的不對,如果你在趙醫生面前也那麼做,他應該不會一笑置之。比如我經常很欣賞你的率性,但很頭痛你對他人有意無意的傷害。要知道,你對自己率性是性格洒脫,對別人率性就是作惡。這點一定要區分清楚。好吧,我題外話說得太多,打住。你繼續訴苦,我保證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不打斷你,但保證沒法幫你解決問題,你情商比我高多了。」
安迪自以為說了題外話,曲筱綃卻被說得發愣,「可是,我只是背後消遣樊大姐幾句,樊大姐身上又不會少塊肉,你幹嗎這麼嚴肅。好吧,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是條條框框多,真麻煩。」
「我那是題外話,你儘管繼續訴苦。」
「沒法跟你訴苦了。你這人真討厭,你就不會裝糊塗點兒,我說什麼你都同情一小下下,立刻說趙醫生做得確實不對什麼什麼的。你幹嗎要說得清清楚楚呢,被你一說,我更加覺得他什麼都對,我什麼都不對,他肯定在看不起我。」
「好吧。不過我不能如你所願,我現在深刻同情趙醫生。你們平時是怎麼對話的?你對他也是這麼胡攪蠻纏的嗎?我投降,適應不了你上一刻還在認可,下一刻立刻換種方式否定的流氓邏輯。你前天對我說,戀人之間只問態度不問對錯,可能不一定適合所有人群。你不妨反省。」
「我討厭你,臭安迪,臭趙醫生,臭蟲,都是臭蟲。你們都太不好玩了,沒法跟你們玩了。幹嗎做人這麼死板啊,嗷……」
但令曲筱綃失望的是,無論她如何尖叫,安迪最多是打開窗戶放出聲波,卻一路保持四平八穩地開車,完全不為所動。這種尖叫若是換到她爸媽身上,她爸媽早不問是非,只給態度了。而安迪將她送到公司大樓下,還不要命地給一句臨別贈言,「事情的最終解決需要靠理智,而非態度。」
「靠,前晚包總到底怎麼惹爆你的?我要問他取經去。」曲筱綃只能一腳將車門踢上,算是泄憤。安迪算是她遭遇過的最差的耳朵,可回頭一想,安迪卻完全解決了她心中的疑問。她很肯定,趙醫生想的與安迪差不多。可答案讓曲筱綃心中壓力倍增。要她用理智解決與趙醫生之間的矛盾?怎麼理智?毫無疑問,她的理智只能達到被趙醫生斜眼取笑並不值一駁的高度,讓她怎麼敢在趙醫生面前理智?曲筱綃搖搖晃晃地進去大樓搭電梯上班,她發現做個總經理都比做趙醫生的女友容易。
關雎爾幾乎是奮不顧身地跳下安迪的車站穩之後,才發現自己失態了,她把自己的情緒亂暴露了,尤其是暴露在了曲筱綃面前。不知晚上肚皮舞課遇見曲筱綃,曲筱綃該如何借題發揮。可關雎爾幾乎沒法多思索此事的後果,在看到謝濱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時,她紅著臉忙迎上去,其餘什麼話都讓位給關心,「怎麼了?負傷了?」
「學藝不精。不過還是厚著臉皮出來見人了。還好,只是皮肉之傷,並沒有傷筋動骨。」
「這邊小區門禁挺嚴的,你要找誰,我替你進去通知。」
謝濱一邊往雙肩包里掏什麼,一邊笑道:「我就是找你,想你上班肯定應該經過大門,試著賭一下運氣,你會不會看見我。我運氣真好。這小東西跑哪兒去了啊。」謝濱終於丟下臉皮,頭鑽進雙肩包里翻找,找出一隻小小盒子,「送你一隻當地產的火山石雕滾滾,任務緊,都沒時間逛街,路邊隨手撿便宜的……嘻嘻,別罵我。」
「謝謝。」關雎爾接了小盒子,打開,是一隻黑黝黝的雕刻得很大眾的熊貓,可只要是熊貓就是可愛,尤其這是出任務出得腿受傷的謝濱的心意,很不容易,可並不隨手呢,「真可愛,我要把它放桌上做鎮紙。可你好像才睡了不到四小時?」
「沒辦法,同事受傷最重的在當地住院,輕的回海市住院,我只能輕傷不下火線,趕緊上班開會討論下一步的審訊。我送你上班,可別害你遲到。我的小破車在那邊。」
「你腿傷,也能開車?」
「輕傷,忍忍就過去了。」
「我替你開,雖然技術不怎麼樣,總之你放心。」兩人朝謝濱的小破車走去,關雎爾很想伸手扶一把,可她害羞得伸不出手,只能看著謝濱單腿跳著走。兩條腿到底是比一條腿跑得快,關雎爾先小跑到車門邊,替謝濱打開車門,又扶住車門,伸手擋在車頂,免得謝濱腿腳不便,頭撞車頂。於是,輪到謝濱的臉紅了,大男人被女生這麼照料,算什麼好漢呢。
「我來這兒就是自己開車的,真的可以。只是被馬刀擦了條小傷口。你坐這兒,我跳到駕駛座去。」
「嘿,你坐進去啦。我帶著駕照呢,要不要給你看看?又是傷,又是睡眠不足,你就是不該開車上路。上車!是不是看不起女生的駕駛技術?」
「沒有。曖,你別看著,我自己會坐進去。」謝濱面紅耳赤地硬是不肯在關雎爾的注視下坐進去,關雎爾只能有點兒賭氣地放開手,繞去駕駛座。偷眼看謝濱坐下,一條腿的人果然行動不便,靠兩隻手使勁。可受傷嘛,誰還不是一樣,有什麼可不好意思的。謝濱在鑽進車位之前見關雎爾在對面關心地看著他,只得做個鬼臉。
關雎爾坐下後,才問:「冒昧再問,是不是受傷的不止一處?」
謝濱面露尷尬,等關雎爾上路,才吞吞吐吐地道:「對不起,我並不是故意隱瞞,我們刑警這行還真是高危。屁股那兒挨了一拐棍,不過也沒造成骨折。同事都說我狗屎運。」
「可罪犯被你捉回來了啊。這就是勝利。」
「這叫慘勝。而且在定罪之前,他們是犯罪嫌疑人,還不能叫作罪犯。後續工作更麻煩,需要拿出鐵的證據,面對律師的各種質問。你開車不看後視鏡,呃,對不起。」
「等你們可以公開了,能不能給我講講你親歷的這個案子?真敬佩呢。這條路是不是去你們市局的路?」
「行,一定講最詳細的。是這條路,可應該先去你那兒,別耽誤你上班。我會……」
「不能知法犯法,帶傷駕駛,疲勞駕駛,都是違規。我沒關係,最近加班多,不要求準時上班。」
「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姑娘。」謝濱如做賊似的吐出最後兩個字,臉色大紅。
關雎爾也大大地臉紅。兩人都嚴肅地目視前方,不敢看向彼此。車廂內是如此的狹窄,再容不下多一點兒的曖昧。
好不容易,關雎爾又壯起膽子問:「容我再冒昧問一件事。你剛調去新部門,與同事關係還不熟,不便開口麻煩他們。晚上下班需不需要我接送你一下?雖然我可能被要求加班,下班時間沒個准。如果我能準時下班,會提前給你發簡訊。」
「我好像更不敢開口麻煩你。但……要!我今天一定會忙到下班後,謝謝你。等下不如你把我放到市局,你開著這車上班去吧,上班高峰打車不易呢。」
「車放你那兒,我乘地鐵去。免得萬一你可以早點兒結束工作,我又要加班到很晚,你沒車回家。今天你是傷員呢,一切以你為重。」
「天,不知道有沒有仙丹,讓我一天之內恢復。只要不痛就行了。我真快沒臉到家了。」
關雎爾微笑。而謝濱偷偷地看關雎爾,真不敢相信,自己能遇上一個如此好的女孩。關雎爾卻也意識到謝濱在偷看她,她想硬撐著繼續微笑,可實在太辛苦,終於還是開口:「您請幫我看路,我不熟悉這條路。」
「呃,對不起,對不起,繼續直行。對不起……」
兩人都是臉紅紅的,越來越不好意思說話,打破小車廂里的尷尬局面。直到進了市局地下停車場,關雎爾將車子停到電梯門口,放下謝濱,自己又找地方將車停好,跑回來將車鑰匙交給謝濱。謝濱真覺得自己粉身碎骨都無以回報。「怎麼好意思」成了他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關雎爾上了一樓,與謝濱分手出來。她趕緊著心無旁騖地找地鐵去公司上班。可一路看到進出的制服警察,不由得想到她還沒見過謝濱穿警服的樣子。心裡很是亂亂的。擠入地鐵車廂,她不禁想到,作為一個女孩子,她會不會太主動太巴結,會不會被人瞧不起呢。
曲筱綃在安迪那兒訴苦,越訴越亂,但這不妨礙她還有閑心管閑事,她沖入自己的總經理小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關雎爾,打聽詳情。可一聽到手機傳來的吵鬧背景聲音就犯疑了。「你……剛才那位帥哥沒開車送你?」
「自己有手有腳,坐地鐵很方便啊。」
「嗯,帥哥要是沒車,fire,帥哥要是有車卻不送你,更fire。本姑娘金玉良言。連小邱都要找個有車有房的應勤,你更應該找更好的。你放心,我不會破壞你的事兒,我拿你當自家妹子。你要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別問樊大姐,她那一套只適合嫁不出去的剩女吊著賣,不適合你。」
「他……他是個刑警,剛剛出任務受傷了,就在腿上。我挺那個的,開他的車送他上班。而且我其實才與他見過兩次面,加起來時間不足一小時。這次是第三次。會不會太隨便啊?」
「關關,我要是個男人,你這麼對我,我下輩子做牛做馬回報你。但我告訴你哦,你送他上班,送他下班回家,都可以,但你不能送他進他家門,不能給他做家務,尤其是晚上,一定要注意保持距離哦。你不是我,你臉皮嫩,一定要懂得拒絕哦。如果那警察是好男人,他在海市肯定有朋友,有些事可以讓朋友幫他忙,憑你們的交情他還不能求你幫忙。如果他求你幫他進門怎麼怎麼,他不是不安好心就是沒好朋友,這種人直接fire。懂了嗎?」
「懂了。」
「臉伸過來讓姐捏一下。」
「才正經半分鐘!」
「姐這幾天壓力大啊,你總之想到討好趙醫生的辦法就告訴我,我剛才問安迪要方子,反而被她教育。嗚嗚,姐下午還得出差,越是人家周末的時候越方便我找上去拍馬屁。命真苦哦。關關,你說,你要是被趙醫生看不起,你會怎麼辦?」
「我……我理解你的壓力很大了。」
曲筱綃無語,知道再問也是這個結果。她轉而打電話問車子改裝得怎麼樣了。朋友竟然說,既然是她曲大小姐的事,那麼緊趕慢趕,加班加點,當然是今天下午保證取車咯。曲筱綃一想,下午她已出差,要不拖到她出差回來,再與趙醫生一起去取車,當場當面看他的驚喜。可又一問朋友裝得如何,朋友拍照過來,顯然是名貴喇叭一看就非常拉風,連曲筱綃這個外行的看著都激動,她真等不到出差回來了,當即給趙醫生打電話,提醒他下午就可以取車。趙醫生只知道車換給曲筱綃就出了點兒事進了車行,既然已修好,當然需要第一時間取回。他與車行約了取車時間。
曲筱綃與趙醫生都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多的好事者。曲筱綃的車行朋友添油加醋地跟朋友們一說,有那麼一個曲筱綃拚命巴結的男人,肆無忌憚的曲筱綃如何忌憚那個男人的感受,那男人將於何時去車行取車……於是,車行門口準點準時,出現好幾輛豪車,等著圍觀趙醫生。趙醫生提前下班打車來到車行時,只見此車行裝修高貴得不像修車的地兒,倒像是什麼會所。而門口停的幾輛跑車更是加深趙醫生的懷疑。他的家用車放到這兒修理?不過曲筱綃做事常不循規矩,趙醫生也不往心裡去。
趙醫生走進自動玻璃門,一眼就看見好幾個人指指點點地圍著一輛貌似就是他的車。再走進看見車牌,可不就是他的車。可怎麼變得相見不相識了呢?難道被曲筱綃撞得面目全非?若那樣,曲筱綃也得受傷住院了,可曲筱綃昨晚看似什麼問題都沒有,正常活潑好動得很。
趙醫生疑惑地走過去,見圍觀車子的人們忽然目標一致看向他,作為一個幾乎每天被病人圍觀的人倒也不在意人多眼雜,對其中一位看上去對他有話要說的男子道:「我姓趙,我來取這輛車。」
那位男士正是老闆,聞言笑道:「趙?噢,小曲都沒跟我們提起你貴姓,她保密工作一流。鑰匙在車上,你看看整得怎麼樣。我放了一張原聲碟在裡面,你關上車門試試那效果。」
趙醫生更是一頭霧水,「我看看維修清單可以嗎?」他說著坐入自己的車子,依然是似曾相識的感覺,椅子沒變,頂棚等卻面目全非,不僅裝飾材料變質感了,音箱喇叭也變了。那老闆則是自說自話地坐進來,點火打開CD,耳朵對音樂異常挑剔的趙醫生頓時發現車載音響也煥然一新。他沒再問,而是定睛看住老闆。老闆則是很乾脆地對趙醫生道:「小曲買單,你把車子開走就好。」
趙醫生莫名其妙,「我看看維修清單,即使有人買單,我也得清楚改了些什麼。」
車窗外有人陰陽怪氣地道:「難怪小曲砸錢給他換音響,而不是新買一輛寶馬三系。碰到個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的,還真難為小曲想出這種改裝小破車的主意。還裝雛兒呢,年紀又不小了。」
趙醫生立刻循聲看去,見是一個長得挺好的小夥子,只是似乎與他有過節,一臉不屑與憤怒。趙醫生想來想去,記憶中沒有這麼個熟人。「你什麼意思?」趙醫生下車,與那小夥子面對面。
另有圍觀者道:「姚濱,算了,跟不相干的人爭什麼閑氣呢?小曲給他買勞斯萊斯也好,換音響也好,關你屁事,又不是花你的錢。」
原來陰陽怪氣的小夥子正是曲筱綃剛回國時的臨時男朋友姚濱。姚濱不屑地看著趙醫生的帥臉,「看見小白臉,人人都有義務啐一口濃痰。」
趙醫生聽到這兒才終於有些明白是怎麼回事。顯然這些人以為他傍了曲筱綃這個富婆。有夥計終於送來明細,趙醫生一看更是哭笑不得,大約也就曲筱綃這種人才做得出花十五萬改裝新車才值十二萬的舊車子。「車漆沒列在上面。」
「你看看周圍,你這車漆真叫慘不忍睹啊,我免費給你噴一道,看小曲的人情。以後記得多上蠟。」
姚濱大聲道:「還裝模作樣看明細呢,我賭他一分錢都不會掏,全讓小曲來付。」旁邊不少人表現出看好戲的神秘笑容。
對於姚濱剛才的挑釁,趙醫生還可以漠視,因為清者自清。但姚濱這句話扔下來,等於是逼他用買單來表態,趙醫生頓時窘了,他當然拿不出錢,這不是上回在夜店,咬咬牙,信用卡上透支一下,總能對付過去。可趙醫生也冤,這消費他事先未知,完全是曲筱綃瞎搞,如今被人當眾取笑,趙醫生年輕驕傲,豈肯灰溜溜吃癟,被惹毛了,照樣大聲反問回去:「關你什麼事?你是誰啊?」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姚濱,不靠一張小白臉混飯吃的姚濱!跳什麼跳,你自己付了改裝費,老子立刻改口,擺桌敬酒賠禮道歉。你要是掏不出,說什麼小曲買單,你就是小白臉,想賴嗎?靠一張白臉賴著小曲吃飯的小白臉。小白臉,小白臉,姓趙的小白臉……」
趙醫生被叫囂得火大了,一拳掄了過去,與姚濱扭打在一起。眾人笑看熱鬧,車行老闆卻不願自家地盤上出事,連忙吩咐夥計將兩人扯開。姚濱很是吃虧,掙扎著大叫:「這孫子練家子,拳頭陰損,哎喲,快送我去醫院,驗傷,我肯定骨頭斷了。你們抓住他,別讓這孫子跑了。」
「孫子,挨幾拳喊成這樣,不是男人。我陪你去醫院,要是斷一根骨頭,我翻三倍賠你。要是沒斷,我保證讓你在海市每家醫院骨科生不如死。」
老闆趕緊打電話給曲筱綃,問怎麼處理前、現兩位男友的矛盾。曲筱綃在機場候機,正班機延誤得火氣十足呢,聽到電話驚呆了,想不到會弄巧成拙,馬屁拍到馬腳上,這下趙醫生肯定徹底惱火了。「你讓我男朋友走,抓住姚濱,我立刻回來處理。」
老闆則是發動汽車,將趙醫生塞進車子,「兄弟,抱歉,你先走一步。這兒我處理。」
趙醫生被幾個大漢塞進車子出不來,氣憤地沖依然罵罵咧咧的姚濱揮揮拳頭,但還是做了件善事,跟老闆交代一下他是骨傷科醫生,姚濱只是被他揍到痛處,過會兒轉為酸麻就會好,沒傷筋骨。老闆有些啼笑皆非,回頭立刻跟曲筱綃說人走了一個。
曲筱綃想趕緊給趙醫生打電話,但拿著手機竟是滿心忐忑,氣頭上去電,趙醫生會不會一言不合提出絕交。畢竟事情是她惹出來的,她是罪魁禍首。曲筱綃無奈,只能打電話過去先罵姚濱多事。但聽姚濱一說起小白臉長小白臉短,曲筱綃更是滿臉變色,完了完了,男人什麼都能忍,小白臉這個稱號是說什麼都不會認的,這不,一向斯文,從來君子動口不動手的趙醫生居然出手打人,可見氣壞了。而罪魁還是她曲筱綃。
正好此時,通知可以登機。曲筱綃糾結萬分,兩腿卻心虛地挪向登機口,因為她不敢回去面對暴怒的趙醫生,寧可等趙醫生自己平靜下來,再有話好說。
但曲筱綃必須找個朋友安撫趙醫生,她不放心。她致電安迪,告知來龍去脈,希望安迪能居中調和。安迪正坐在包奕凡身邊被堵車,他們正準備趕赴包奕凡的一個聚會,那是一個同鄉聚會。安迪聽完曲筱綃飛機起飛前急匆匆的託付,疑惑地問包奕凡,這種事該如何解決。
包奕凡不由得想到自己前天差點兒自卑得崩潰,那可是連安迪都不肯告訴的。「這種事情無解,要是有解,小曲早轉回來自己解決了。如果你跟趙醫生是好友,還可以坐一起喝個爛醉,聽他傾訴,幫他散心。你跟他不熟,你現在怎麼跟他說?他巴不得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呢。能惹他動拳頭的,必是他繞不過去,又不欲為人知的隱痛。」
安迪想到自己堅守的不欲為人知的隱痛,任何人如果貿然趕來勸她寬心,她都不會因此寬心,反而更不寬心。「好吧,幫不了忙。今晚22樓會有誰在呢?」安迪給最可能周末留守22樓的邱瑩瑩打去電話,希望邱瑩瑩隨時彙報趙醫生的進出動靜。可邱瑩瑩接到電話就說,她晚上跑咖啡店找業務,不在22樓。安迪無奈,又問關雎爾加不加班。關雎爾此生第一次恨加班,電話里怨聲載道。安迪只能指望她門口安裝的攝像頭了。
安迪以包奕凡女友的身份出席聚會,又因為是個美女,在場諸人便理所當然地心領神會地不再打聽安迪的身份工作等等,她的身份很簡單,就是包總女友,而且誰知道能做幾天呢,沒人有耐心了解更多,只要當場敷衍好了便罷。安迪還是第一次感覺到作為女友出席應酬的感覺會如此不同,除了包奕凡,其他人除了吃喝時候禮節性地招呼她一聲,其餘時候當她是只透明的花瓶,她可以連一句話都不用說,只需要偶爾微笑一下便打發所有過程。於是安迪吃飽了乾脆拿著手機處理電郵。
但凡事總有例外,等到一位美女單獨一個人進場,氣氛就變得詭異起來。安迪最初盡責地做好包總的女友,不管風吹雨打,她自沒心沒肺地玩她的手機,等她也感覺到全場氣氛有異的時候,抬頭,只見一個美女坐在她的對面。而那美女竟然不拿她當花瓶,而是專註地拿兩隻美目掃描她。安迪便以為美女可能是久聞她大名的人,這種情況太常見了,又泰然低頭處理手機里的郵件。
此後,安迪聽到包奕凡似乎在與美女對話,彼此詢問近況如何,她也懶得多管閑事,只管專註地做她的事,早做完,省得回家與包奕凡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有工作夾在兩人中間。但過會兒,包奕凡拍拍她的手,「人家要跟你交換名片。」
安迪抬眼,見美女已經笑容可掬但笑容並不單純地走到她的身邊,雙手遞名片給她。她只能也摸出名片站起來交換。不知自己怎麼忽然超脫包總女友的身份,被人重視了。等美女看清她的名片,眼神變得更加複雜。站著的安迪低頭看向包奕凡,卻見他詭譎地笑,笑得很隱蔽,但安迪看得出來。她也看名片,沒看出什麼,一個陌生女白領,除了幸會,還能說什麼呢。美女悻悻地走了。
安迪才能坐下問包奕凡:「笑什麼?發生什麼了?」
包奕凡附耳道:「她是我高中同學,成績很好,人很美,又非常驕傲,她只與男生競爭。可今天她很沮喪地發現在場有比她更狠的女生。」
安迪「哦」了一聲,終於忍不住很給面子地「哈」的一笑,「想到趙醫生了。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隱痛。我不招惹,免得挨揍。」但看到包奕凡對著她一臉的無可奈何,她終於醒悟過來,「你跟她……不會……」
「對。原本今晚名單上沒有她,估計是誰看到你在場,給她發了條消息,她臨時趕來觀摩你。何必呢。」
安迪看看包奕凡,再看看在場其他男士,對誰都沒感覺,唯獨對包奕凡情有獨鍾。「換我也放不下你。喲,若是你哪天離開我,我會不會比她更變本加厲?」安迪毫不猶豫想到媽媽的變瘋,不禁一個寒戰。
包奕凡卻看著安迪的擔心,心花怒放,「寶貝兒,我怎麼可能離開你,除非你不要我,即使你不要我,我也得廝纏著你不放。你還沒領教夠嗎?」
「對哦。」安迪這才放下心來。雖然對面有包奕凡前女友的注視,她依然故我。
可很快,一個給包奕凡的電話打破她的平靜。客戶老沈來電,包太帶人去了黛山縣。兩個人的臉都黑了,想不到包太如此不屈不撓,甚至親自前往調查。這下,包奕凡與老沈昨晚對的口徑都只能作廢了。
包奕凡當即起身,找個借口與安迪一起離開。安迪多事,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前女友,果然見前女友眼神失落地看著他們。安迪心裡很同情,高中到今天,這得多深的愛戀,才能十幾年放不下,至今當眾袒露牽掛,這需要多麼強悍神經。她可做不到如此鎮定,比如現在,她就被一個電話打得手足無措,追問包奕凡,還有什麼辦法阻止他媽。
包奕凡坐進車子,扶著方向盤想了好半天,「只有……有請魏先生了。」
「魏國強?」
「對。你如果不願出面,我來。我媽不會怕我威脅脫離母子關係,但她怕……不,是我們所有私企的人都怕官,尤其是能抓得住我們死穴的官。」
安迪立刻扭開臉,「不找魏國強。」
「她如果一個人去黛山,可能查不到什麼,但她帶去的人,不會只是一個簡單的旅伴。她會查到所有。」
「然後?」
「天翻地覆。很不好意思地說,她比我和爸爸都更看重包家的榮譽和未來,雖然她不姓包。唯有魏先生能壓制她。」
「不找魏國強。」安迪雖然重複一遍,可心裡完全沒底。以前有一次,包太已經不管不顧地找到她與同行聚會的地方,那是她都還沒怎麼樣,包太只是捕風捉影,就已經為了維護包家什麼都做得出來。若是知道她有那樣不良的家傳,不,只要去了黛山縣,目標明確,包太必定摸清楚她的家世。包太都會親手操刀滅了她吧。安迪不禁連著打了好幾個寒戰。可是,找魏國強?「不找魏國強!」安迪再重複,這回,更是說給自己聽。
「好吧,我再找我媽做一下絕望掙扎。」
安迪無語,她閉上眼,索性將此事當作工作來籌劃,思考究竟她還有什麼資源可以利用。車子上路,兩人都沒說話,都在思考。半路上,安迪睜開眼問包奕凡:「我自己找你爸,行不行?」
「我來吧。但我爸一向比我更逃避我媽鋒芒。沒有指望。」